翌日。

“鈴——鈴——”

門口電話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，宋易終於忍住即將爆發的脾氣，不耐的從床上爬起來。

男人身上穿著黑色真絲質地的睡衣，領口的扣子開了兩粒，露出胸口一片冷白皮膚，隱隱有紅痕。

“餵——”宋易接起電話，煩躁的抓了抓頭發。

“宋先生您好，我是恒佳雲庭物業的保安小李，有位姓陸的先生說是您的朋友，我們需要和您確認一下。”

“我……”宋易正要否認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哦，有位陸先生說是您的朋友。”

“陸先生啊？”宋易勾起笑，隔著防盜門，往對面1519看了眼。

他幾乎可以肯定，這位陸先生就是陸之嶼，但為什麽物業的確認電話打到了他這裏？

“宋先生？”

“哦，李哥是吧，麻煩您幫我把人攔一下。”

“？”物業小李有些惶恐，“宋先生您客氣了，叫我小李就行。”

“李哥，我跟您說，這個姓陸的這段時間一直在糾纏我，我迫不得已才搬到了雲庭。麻煩你務必幫我拖延一下時間，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。”

高檔公寓的物業訓練有素，業主即是上帝，何況這位宋先生是整個小區裏第一個親切稱呼他為“李哥”的人，保安小李當即點頭，“您放心，我一定把人攔住，給您爭取時間。”

“那就謝謝了。”

掛斷電話，宋易抱著手臂倚在墻邊，漆黑眼底氤氳出算計，他打了個響指，忿忿忿忿轉身便往洗手間走去。

恒佳雲庭門口，物業小李面帶微笑的走上前，“陸先生您好，我們剛剛給1519的業主打過電話，可對方一直沒有接聽，麻煩您再等一下，我們已經有同事上門確認了。”

陸之嶼在人前的涵養極好，並沒有任何不耐，只微微點頭，“辛苦了，多謝。”

“應該的，給您造成不便，我們也很抱歉。”透過降下的車窗，小李看到了副駕駛上的一大束玫瑰花捧。

這個姓陸的這段時間一直在糾纏我……耳邊響起業主宋先生的話，小李驚訝的咽了咽口水。

這……和他想的不太一樣。

七點五十，程菲拎起玄關處的包包出門。幾乎是同一時間，對面1520的門也推開，宋易穿著身灰色的居家服走出來，手裏還拎著個吹風機。

“宋總……早。”

“哦，早。”宋易的視線落在程菲身上，酒紅色的真絲襯衫和小腳西褲，腳上踩著雙黑色的細高跟，露出一截纖細瑩白的踝骨。

“你……上班？”

“宋總……不用上班？”

宋易：“……”

他還真的很少去公司，除非是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。

“要上。”宋易輕咳了一下，“但今天約了個朋友。”

程菲點頭，“那……”

她的視線落在宋易手上的電吹風上。

“哦，程總先去上班吧，要是不急，晚上我再給你送過來。”

“不急，不過今晚有個酒會，我回來的可能會比較晚，明天再說吧。”

酒會？

“嗯……那也行吧。”

程菲覺得奇怪，宋易閑就算了，她也閑麽？居然站在家門口和他討論了三分鐘怎麽還電吹風的事。

“如果沒有其他的事，我就先走了，我司機馬上就到了。”

“好。”宋易點頭，看程菲走向電梯間，“程總，等一下——”

程菲：？

“你不自己開車？”

“哦，上午有點事，需要出去。”

門口的保安拖不了多久，如果司機來接，正好讓陸之嶼撞上了怎麽辦？

“是這樣的，關於陳臨舟的事，我想和程總聊聊。”

“現在？”

“對，現在，你等一下。”

話落，宋易轉身就進了自己屋子，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寬松的襯衫和休閑長褲。大概是出來的有些急，襯衫的扣子沒有系好，胸口的一片紅痕隱隱可見。

程菲下意識的垂下眼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沒事……”程菲別開眼。

宋易：？

“走吧，我們車上說。”說著，他轉了下指尖的車鑰匙。

程菲：？

“我正好約了朋友，順路送你過去。我們路上說，不浪費時間。”

程菲覺得奇怪，“你知道我去哪嗎，就順路？”

“哦，我朋友說約在哪都行，看我方便。”宋易繼續胡說八道，說完眉頭還微微皺起，“你到底走不走，再啰嗦下去就是早高峰了，耽誤了你的事，我可不負責。”

程菲：“……”

直到坐進宋易的車裏，程菲都還覺得哪裏不太對。但宋易說要聊陳臨舟的事，那應該是很重要的事。

身側，男人發動引擎，修長指骨搭在方向盤上。

“那個……”程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，視線卻一直落在車外，“扣子。”

宋易：？

見他似是沒明白，程菲又重覆了一遍，“襯衫扣子。”

宋易低眼，才發現自己的襯衫扣子錯位了。他擡眼瞥向程菲，女人的視線正穩穩落向窗外，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瑩白的耳廓已經染上了薄紅。

宋易微微勾了下唇，修長手指按上胸口正中間的扣子，解開——

程菲從沒想過，車窗玻璃過於幹凈也會有弊端。玻璃映出白襯衫和男人骨節明晰的手，指尖緩緩一挑，一道扣子解開。

程菲驀地垂眼，這回連玻璃也不看了。

身側，宋易收了唇角的笑，沒再繼續逗人，利落的調整了系錯的扣子。只是微微低垂的眼睫下，眸子裏的笑意卻未退。

片刻，車子從地下停車場滑出，駛向小區門口的時候，和一輛黑色的奔馳擦身而過。

對面的車子太過熟悉，程菲不會認錯，“陸……”

“誰？”

程菲抿抿唇，“陸之嶼。”

“哦。”宋易點點頭，“恒佳的物業不太行啊，怎麽什麽垃圾都放進來。”

程菲：“……”

宋易也沒再說什麽，只是唇角一直勾著笑。

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的時候，保安小李沖宋易笑了笑，“宋先生，您可算出來了，我剛才又給您打了個電話，就怕您來不及。”

“……”宋易僵著笑，“謝謝。”

程菲：？

“你趕時間？”

“沒。”

“那……”程菲轉頭去看門口的保安。

“哦，可能認錯人了吧。”宋易把著方向盤，目不斜視，信口胡說。

程菲眨眨眼，“這恒佳的物業，好像真的不太行。”

車子剛剛匯入主幹道，程菲的電話就響了。宋易瞥了眼，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“陸之嶼”三個字。

電話第三遍響起的時候，程菲按下接聽鍵，聲線冷淡，“餵？”

“菲菲，是我。你……出門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本來還想送你上班的。那……”聽筒裏，男人微微頓了下，“中午……”

“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，可能沒有時間。”程菲冷硬的打斷了對方話。

“……”男人沈默，“生氣了？”

“晚上見面再說吧。”程菲沒再給陸之嶼解釋的機會，果斷掛斷了電話。

車子裏陷入安靜，恰逢紅燈，宋易停下車子。

“程總。”他轉頭看向身側的女人，眼底笑意混著涼意，“既然我們現在算是合作關系，我覺得我很必要提醒你，你是不是該和那個姓陸的保持適當的距離？”

什麽晚上見？去他媽的晚上見！

程菲擡眼，接上宋易的視線，旋即笑出聲。

“你想什麽呢，我說的是晚上的酒會。”

話落，程菲又覺得有點尷尬，她和宋易解釋什麽？難道因為他們現在是合作關系？

“宋總放心，商業操守我還是有的，更何況——”看著車外行人匆匆的早高峰，程菲冷笑，“我這也不是垃圾回收站。”

原來是晚上的酒會，宋易心中稍定。

紅燈轉綠，程菲公事公辦開口：“說吧，陳臨舟的事情。”

車外鳴笛聲此起彼伏，宋易一手把著方向盤，“陳臨舟這次和今盛鬧成這樣，有我的責任，其實我勸過他，讓他幹脆來和光，可他自己不願意。”

宋易雖然只是開了個場，可程菲卻已經知道他的下文了。

“宋總這是在為陳臨舟請求？”

宋易輕笑，“今盛程總是個眼睛裏容不下沙子的人，陳臨舟再回到今盛，以你做事的習慣，他大概和被雪藏也沒什麽兩樣了。”

程菲也哼笑一聲，“你倒是挺了解我。”

宋易微微偏頭，視線落在程菲的側臉。

了解？

他微微勾了下唇，卻沒接話。

程菲未察覺異樣，只是唇角彎出笑，“其實，宋總想讓我捧陳臨舟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這話都不用細究，明晃晃的帶著商人的算計。

宋易忽然覺得有趣，和聰明人說話，的確省時省力。

“說吧，什麽條件。”

程菲微微挑眉，沒想到宋易會這麽大方。這男人在商場上陰險狡詐、精打細算可是出了名的，想占和光宋總的便宜，幾乎沒有可能。

想到即將從宋易身上撕下來一塊肉，程菲就覺得興奮，甚至連唇角的弧度都不自覺的又甚了一分。

不過暢快歸暢快，她依然拿捏著分寸，不肯先攤牌。

“那就要看宋總的誠意了。”

“埃裏克斯。”

程菲：？

“我知道今盛想簽他，我可以幫忙。”

“埃裏克斯和鄒可。”

宋易：？

埃裏克斯是個中德混血男模，因為一把好嗓子，已經有多家娛樂公司向他拋出了橄欖枝。至於鄒可，英文名ken，十九歲的說唱歌手，帥得一塌糊塗，還沒簽經紀公司，粉絲已經直逼千萬。

這兩個人，都是和光最近極為關註的，尤其是鄒可。

“程菲。”宋易瞥她，唇角微牽，“你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？”

“有嗎？我覺得還好吧。”程菲不以為然，“再說，你算計我的事情我還沒追究呢，和你要兩個人，便宜你了。說吧，給不給？”

明明是談判，到最後卻帶了點蠻橫和強盜。

宋易看著她，眼底凝著笑。

片刻，他點頭，“給。”

程菲：？

她其實是故意博大的，但沒想到，宋易為了陳臨舟，居然真的舍得放棄鄒可。

“真給？”

“真給。”宋易點頭，不太正經的語氣裏卻摻了認真。

“有句話怎麽說得來著？”他看向程菲，故意拿捏著無比深沈的霸總調子，“只要你要，只要我有。”

程菲：“……”

“宋易。”程菲也故意誇張的打了個哆嗦，“你……好油。”

宋易哼笑，隨即舒朗笑聲溢開，帶著胸腔的震顫。

“看在你這麽誇我的份上，我再送你一份禮物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宋易微微偏頭，眼底笑意湧動。

“保密。”

程菲觸上他帶笑的眸子，晨曦透過車窗落在男人臉上，給原本英俊的一張臉鍍上了層薄薄的柔光。

她恍惚覺得，這個男人有時候……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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